我猛然睁开眼,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。
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,耳边传来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的轱辘声。
"病人醒了!林建国家属在吗?"
混沌的视线逐渐清晰,我盯着墙上的电子日历:2023年9月6日。
这个日期像一记闷棍砸在后脑,我触电般摸向枕头下的手机。
锁屏照片里,我穿着学士服站在樱花树下,那是2023年春天的毕业照。
可现在明明是2026年,我应该正在上海某栋写字楼熬夜改方案。
"夕夕?"
熟悉的声音让我的脊椎窜过电流。
母亲端着保温桶推门而入,鬓角还没有那抹刺眼的白,眼尾细纹里盛着温柔的光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,血腥味在口腔蔓延。
三个月前父亲肺癌晚期住院时,母亲右耳已经全聋,可现在她分明听见了我的啜泣。
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疼痛真实得可怕。
"哭什么呀。"
父亲从病床上支起身,面色红润得反常,"医生说是肺炎,输两天液就能..."
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泛青的指节攥着皱巴巴的纸巾,一抹猩红在纯白上洇开。
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记忆如潮水倒灌:三年前同样的秋日,父亲确诊肺癌时也这样咳血。
当时我以为只是普通肺炎,直到三个月后咳血症状加重...
"爸,明天做增强CT。"
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,"还有肿瘤标志物筛查。"
母亲手一抖,排骨汤洒在蓝白条纹被单上。
父亲拍着她的手背笑:"闺女学医魔怔了,我这是老烟枪的..."
话音戛然而止,他惊愕地看着我翻出他藏在枕头下的半包红塔山。
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白大褂带着实习生们鱼贯而入。
我退到窗边,九月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斑驳落下,远处实验楼上"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"的烫金字正在反光。
"林夕?你怎么在这?"
清冽的男声裹着薄荷糖的凉意。
顾沉站在病房门口,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淡青的血管。
他怀里抱着我的深蓝色帆布包,拉链上挂着的樱花铃铛叮咚作响。
我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前世就是在今天,我抱着实验数据追着他请教,却撞见苏婉从他办公室出来。
那个总爱穿白裙的姑娘指尖掠过他领口,笑着说"师兄的扣子松了"。
"你的包落在实验室了。"
顾沉将帆布包放在床头柜,金属徽章碰到玻璃杯发出脆响。
那是我们课题组的门禁卡,此刻应该锁在苏婉的抽屉里。
前世她今早借口借用,三天后我的毕设数据就出现在了竞争对手的论文里。
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:"刚才谁进过我们实验室?"
窗外忽然传来机车轰鸣。
黑色川崎H2碾过满地银杏叶急刹在住院部门口,穿皮衣的男生单脚支地摘下头盔,丹凤眼挑起戏谑的弧度。
"学姐,你的焦糖玛奇朵。"
陆骁晃了晃奶茶袋,铃兰香水味混着机油气息扑面而来。
顾沉皱眉抽回手,腕上已浮起淡淡红痕。
我这才想起,2023年的陆骁还是缠着我教他傅里叶变换的大三学弟,不是后来那个开着玛莎拉蒂堵在公司楼下的投资人。
"病人需要休息。"
顾沉转身时,我看见他后颈的医用胶布。
那是他做甲状腺手术留下的,而此刻本该光洁的皮肤上,赫然贴着创可贴。
我攥着陆骁递来的奶茶杯,塑料膜上的水珠洇湿了袖口。
焦糖的甜香混着消毒水味在鼻腔打架,就像眼前这两个男人。
顾沉的白衬衫纤尘不染,陆骁的皮衣还沾着机油渍。
"家属来办下出院手续。"
护士的呼唤打破僵局。
母亲慌忙起身,保温桶撞翻在床头柜上,排骨汤顺着苏婉送来的果篮往下淌。
鲜红的蛇果被淋得油光发亮,像极了前世她举着保研公示名单冲我笑的模样。
"阿姨我帮您。"
陆骁抢先扶住摇摇欲坠的保温桶,指尖状似无意擦过我手背。
他袖口翻起时露出黑色纹身,是串古怪的数字:0409。
我瞳孔骤缩。
这是四年后陆氏集团新能源项目的启动日期,此刻却像道暗码烙在他麦色皮肤上。
前世他醉酒后说过,这数字是遇见幸运女神的纪念日。
"夕夕?"
父亲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。
他正把香烟往枕头下塞,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。
前世直到化疗掉光头发,他还偷偷躲在消防通道抽烟。
我夺过烟盒时,金属拉链划破虎口:"从今天起,您要是再碰一根..."
鲜血滴在白色床单上,绽开成小小的腊梅花,"我就把烟草税法案修订案倒背给您听。"
父亲的手僵在半空。
前世我入职烟草监管局后,曾用三个月整理出这份让他戒烟的杀手锏,没想到要提前三年祭出。
"孩子这是为你好。"
母亲突然剧烈咳嗽,她捂着右耳弯腰时,我瞥见她领口下的红疹。
前世这时她该去做甲状腺检查,却为了省CT钱谎称没事。
办理出院时,我特意绕到护士站翻看登记簿。
母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下周的体检名单上,可血常规那栏被马克笔重重划掉。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就生锈。
秋雨猝不及防地砸下来。
我站在住院部门口翻找雨伞,黑色机车却横在眼前。
陆骁抛来头盔,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锁骨:"顺风车,附赠防狼喷雾。"
后视镜里,顾沉撑伞站在台阶上望着我们。
苏婉不知何时出现的,白裙摆沾着泥点,正踮脚把伞往他那边倾。
这个场景与前世重叠,只不过那时我躲在廊柱后哭湿了口罩。
机车突然急刹。
陆骁的体温透过皮衣传来,他转头时嘴唇擦过我耳尖:"学姐,你心跳得好吵。"
前方红灯在雨幕中晕成血雾。
我跳下车狂奔进便利店,玻璃门合上前听见他的轻笑。
保温柜前,穿JK制服的女孩正指着关东煮说"和昨天一样"。
收银员头也不抬:"墨鱼丸卖完了,让你男朋友早点来啊。"
这句话像根鱼刺扎进记忆。
前世每次加班到深夜,陆骁总会变戏法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保温盒,里面墨鱼丸永远冒着热气。
有次他手指缠着创可贴,说是新厨娘不会用料理机。
雨越下越大,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。
班级群弹出苏婉的@全体成员:【顾沉学长分享会改到明晚七点,材料已发群邮~】
配图是偷拍的实验室电脑屏幕,我的毕业论文目录正在其中。
我盯着照片角落的玻璃倒影。
苏婉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,可顾沉此刻应该还在医院。
水珠顺着发梢滴进领口,寒意爬上脊椎,有什么东西从重生那刻就开始脱轨。
回到宿舍时,灯管滋滋作响。
对床的唐果从言情小说里抬头:"你家陆骁刚才..."她突然噤声,眼神飘向我身后。
湿透的帆布包散在地上,露出半截银色U盘。
这是我特意准备的假数据,此刻却亮着诡异的红光。
只有在插入电脑时,微型报警器才会启动。
我盯着地板上闪烁红光的U盘,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金属外壳上炸成碎银。
唐果的言情小说啪嗒掉在地上,封面上霸总正捏着小白花的下巴,此刻看来竟像极了苏婉仰头望着顾沉的模样。
"刚才苏婉来找过你。"
唐果用脚把小说踢进床底,"说是帮你收晾在外面的实验服。"
窗外晾衣绳空荡荡地飘着,我冲到阳台上抓住铁栏杆。
楼下雨棚还在滴水,顾沉撑过的黑伞倒在水洼里,伞骨弯折成扭曲的十字。
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苏婉抱着我的实验服,白色裙摆扫过灌木丛上的蓝楹花。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,陆骁的消息弹出来:【防狼喷雾落在机车夹层了,明早实验室还你】。
配图是拆开的喷雾外壳,里面微型摄像头正闪着蓝光。
那是我前世用来搜集商业间谍证据的装备。
"帮我个忙。"
我转身翻出抽屉里的旧手机,"用这个登陆校园论坛,发条匿名帖。"
唐果眼睛亮起来,她涂着车厘子色的指甲在键盘上飞舞,屏幕冷光映着我们交叠的影子。
凌晨三点,论坛突然爆出【惊爆!化学系女神深夜出入教授公寓】的偷拍照。
模糊的侧影分明是苏婉,她手里攥着的淡紫色文件袋,正是我用来装假数据的密封袋。
晨雾还未散尽,我已经站在实验室走廊。
苏婉的抽泣声隔着门板传来:"顾学长要相信我,那些照片..."她突然尖叫一声,我推门的手僵在把手上。
顾沉的白衬衫溅满试剂,试管架倒在他脚边。
苏婉捂着通红的手背,泪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。
"我真的是想帮林学姐复核数据,她最近总去医院..."
她突然瞥见门缝外的我,嘴角扬起转瞬即逝的弧度。
"数据有问题?"
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实验台,指纹解锁时特意侧身挡住摄像头。
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,呼吸几乎停滞。
昨晚设定的假数据矩阵,此刻正完美拟合出正确的合成路径。
苏婉凑过来时带着铃兰香:"学姐这个思路好特别,是用蒙特卡洛算法模拟晶体生长?"
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参数,甲油剥落处露出针眼大小的伤口。
前世她在偷换我的催化剂时,也是这样被氢氟酸灼伤。
顾沉突然按住我刷新页面的手,他掌心的薄茧摩挲着我腕内侧的疤痕。
"这个收敛速度不对。"
那是大二做热重分析时烫伤的,此刻他指腹的温度却比当年更灼人。
警报器突然炸响。
通风橱里窜起蓝绿色火苗,我扑过去关氢气阀时,听见苏婉的惊呼。
"学姐小心!"
她"无意"碰翻的烧杯正朝我颈后倾倒,却被陆骁的皮衣兜头罩住。
"学姐欠我两件外套了。"
他单手撑着实验台把我圈在怀里,机油味冲散了刺鼻的酸雾。
敞开的领口下,0409的纹身沾了水渍,数字9的尾巴延伸进锁骨阴影里。
我捏着烧杯碎片站起来,锋利的边缘抵住苏婉颤抖的指尖。
"上次你说要借我的XRD图谱对照,结果仪器就故障了。"
碎片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,"这次需要我教你怎么用HF(氢氟酸)吗?"
教务主任的怒吼声由远及近。
陆骁突然将我拦腰抱起,他的心跳撞着我的耳膜:"失火演习开始,伤残人士优先撤离。"
经过顾沉身边时,我看见他握着苏婉的手腕,医用胶布边缘翘起,露出底下未愈的缝合线。
校医院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眶发酸。
护士给我包扎脚踝时,电视正在放送午间新闻:"陆氏集团宣布提前启动'萤火'计划..."
女主播身后的电子屏闪过0409的工程代码,与陆骁的纹身分毫不差。
手机疯狂震动,家族群里弹出CT报告单。
父亲的名字后面跟着"磨玻璃结节"。
母亲紧接着发了条语音:"医生让观察三个月,你爸非说浪费钱..."
背景音里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。
我冲出病房时正撞上来送奶茶的陆骁。
焦糖玛奇朵泼在他黑色卫衣上,烫红的锁骨处纹身愈发清晰。
他忽然抓住我伸向电梯按钮的手:"你在找这个?"掌心躺着枚银色U盘,接口处还沾着苏婉的粉色甲油。
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吱呀作响,我听见苏婉甜腻的嗓音。
"顾学长真的不记得了?去年校庆晚宴..."
她的高跟鞋声渐渐逼近,陆骁突然将我推进储物间。
黑暗中他的呼吸扫过我颈侧:"学姐猜猜,监控录像被覆盖前最后出现的是谁?"
储物间的霉味混着陆骁身上的焦糖气息,在黑暗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催化剂。
苏婉的高跟鞋声停在门外,我听见金属柜门被拉开的轻响,她惯用的Chanel邂逅香水从门缝渗进来。
"监控室说昨晚数据被覆盖了。"
她的声音甜得像化不开的枫糖,"但我这里有些有趣的东西呢。"
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里,我听见自己的名字。
陆骁突然扣住我的后颈,温热的掌心贴着跳动的血管。
他另一只手在杂物堆里摸索,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罐。
那是去年做液氮实验时遗弃的杜瓦瓶。
"砰!"
罐体坠地的巨响惊得苏婉尖叫。
我趁机撞开安全门,晨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时,正看见顾沉的白大褂消失在楼梯转角。
他手里攥着牛皮纸袋,边缘露出CT报告单的蓝边,和我手机里那份一模一样。
父亲在阳台上浇花的背影微微佝偻,水珠溅在晒着的白大褂上。
那件实验服胸口处的暗渍,正是苏婉碰翻王水留下的灼痕。
我攥着超市塑料袋站在楼道里,听见母亲压着嗓子说:"活检要八千呢,孩子马上保研..."
防盗门突然打开,父亲手里的菜篮滚下台阶。
西红柿撞碎在水泥地上,像一滩凝固的血。
他慌乱地去捡降压药瓶,我却先一步踩住滚到脚边的硝酸甘油片。
前世他心梗发作时,这瓶药已经过期三个月。
"丫头回来啦?"
父亲用脚把烟灰缸踢进茶几底下,这个动作让他踉跄着撞上衣架。
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滑落在地,毛线缠住他起了浮肿的脚踝。
我默默掏出电子烟递过去,尼古丁溶液在玻璃管里泛起涟漪。
父亲的手在颤抖,那些被我撕碎的烟盒仿佛都化作了此刻的沉默。
阳台上的绿萝在风里摇晃,叶片上我上周偷偷喷的戒烟喷雾正在反光。
深夜,冰箱的嗡鸣声格外清晰。
我蹲在厨房地砖上核对账单,水电费划扣记录里混着笔陌生的转账。
每月六号,母亲账户都会向某个私立医院汇款。
鼠标滚轮卡在去年十月,那是顾沉甲状腺手术的时间。
窗外飘来烟味。
父亲躲在空调外机后面,火星在夜色里明灭。
他脚边的蚂蚁正搬运着降压药碎屑,这场景让我想起前世ICU里,那些沿着输液管爬行的飞蛾。
"要举报我吗?"
父亲突然笑了,皱纹里积着月光。
他摊开掌心,被雨泡烂的烟卷像条僵死的蚕。
"你小时候偷藏我的打火机,也是这副表情。"
警报器突然炸响。
我冲进书房时,电脑屏幕正疯狂弹出邮件提醒。
苏婉把实验数据对比图群发给评审组,鲜红的标注像手术刀划开屏幕:【林夕论文数据与往届高度重合】。
保研资格审查表从打印机里吐出来,绩点排名那栏的墨水被泪水晕开。
前世我就是这样看着苏婉的名字爬到我头上,而此刻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。
比当年她举报我的时间,整整提前了四十二天。
手机在木桌上震动,陆骁发来段实验室监控视频。
画面里苏婉正用我的U盘拷贝数据,她身后的仪器显示屏上,0409的项目编号在电流干扰中一闪而过。
"开门。"
消息提示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。
陆骁倚在防盗门上抛着U盘玩,黑色卫衣兜帽里还沾着夜露。
"学姐的保研材料,需要盖个章吧?"
他指腹擦过我手背时,留下枚银色印章,正是系主任办公室的钢印。
晨光穿透云层时,我抱着材料走在樱花大道上。
顾沉从行政楼出来,白衬衫领口沾着咖啡渍。
他抬手拦我时,医用胶布边缘露出青紫的针孔:"你父亲的事..."
喷泉池突然爆开哗响。
苏婉"不小心"跌进水池,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身上。
她冲顾沉伸手的姿势,和前世论文答辩那天一模一样。
只是这次陆骁的机车抢先碾过水洼,溅起的水幕将我们隔成两个世界。
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在眼前关上瞬间,我听见父亲撕心裂肺的咳嗽。
手机从掌心滑落,家族群里弹出急诊室定位。
母亲拍下的CT片上,那个本该在三个月后出现的阴影,此刻正在右肺上叶狰狞微笑。
急诊室的白炽灯管在头顶交错成十字,父亲咳出的血沫溅在CT片上,像绽放在雪地的红梅。
我攥着保研材料站在抢救室门口,纸袋边缘被指甲抠出月牙形裂口,露出里面盖着钢印的推荐信。
"林建国家属!"
护士举着输血同意书冲出来,钢笔塞进我掌心时在发抖。
母亲瘫坐在塑料椅上,她捂着右耳拼命往前倾,却听不清医生说的"纤支镜活检"。
这个姿势让后颈的红疹暴露在灯光下,连成蝴蝶形状的斑痕。
签字笔突然被抽走。
陆骁握着我的手写下名字,他掌心的温度灼着我的腕骨。
"第三手术室空着,我联系了胸外陈主任。"
呼吸间有威士忌的味道,西装袖口露出的纹身贴着医用胶布。
他刚才分明在撕什么东西。
手术灯亮起的瞬间,手机在兜里震动。
苏婉的朋友圈更新了九宫格:顾沉在答辩现场的照片,背景里我的保研材料摊在评委桌上,而她的实验报告正压在旁边。
配文是【重要的人要并肩而立呀】,定位显示在行政楼701会议室。
我转身时撞进陆骁的胸膛,他风衣内袋掉出药瓶,标签上印着"AZD9291"。
这是四年后才在国内上市的特效药,此刻却滚落在血迹斑斑的瓷砖上。
前世父亲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:"要是能再等三个月…"
"医药代表送的样品。"
陆骁用鞋尖把药瓶踢进阴影,递来的热可可冒着袅袅白雾,"小心烫,三分糖加布丁。"
杯壁 condensation 的水珠洇湿推荐信,钢印变得模糊不清,像极了前世被苏婉泼咖啡的保研申请表。
护士站突然传来争吵。
母亲抓着缴费单往窗口里塞钱,全是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。
"先做两个检查行不行?"
她耳后的红疹蔓延到锁骨,这是甲状腺癌转移的征兆,而此刻本该在体检中心的我正冲过去按住她的手。
"用我的奖学金。"
校园卡拍在读卡器上时,我看见玻璃倒影里顾沉的身影。
他白大褂下露出病号服条纹裤脚,手里提着印有"同位素科"的铅箱。
苏婉小跑着追上来,她胸前的评委证晃动着,贴的是我的证件照。
自动贩卖机发出咔嗒声。
陆骁蹲下来捡滚落的罐装咖啡,后颈的医用胶布掀起一角,露出皮肤上的放射源标志。
那是核医学科工作人员的识别纹身。
前世他投资生物医药公司时说过:"我母亲死于误诊。"
凌晨三点,父亲的心电监护仪终于趋于平稳。
母亲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,我轻轻撩开她汗湿的头发,甲状腺位置的肿块在动脉搏动下微微起伏。
手机屏幕亮起,陆骁的消息悬浮在黑暗中:【病理科后门,现在】。
月光浸泡着太平间指示牌,绿莹莹的箭头指向地下室。
陆骁靠在消防柜旁抛着U盘玩,金属外壳折射着冷光。
"你父亲的活检标本,"
他忽然抓住我伸向U盘的手,"和苏婉昨天提交的标本,编码差了一位。"
冷藏库的铁门吱呀作响,他举起手机照明。
冷柜抽屉拉开的瞬间,我看见两个贴着"林建国"标签的标本袋并排放着,其中一个装着灰白色组织,另一个却是暗红色的血块。
"现在去评委办公室还来得及。"
陆骁把保研材料塞给我,他指腹擦过文件袋封口处的咖啡渍。
"顾沉在等你。"
这句话像枚图钉扎进心脏,我想起前世他站在毕业典礼上说"我等了你三年",而苏婉正戴着我的硕士帽自拍。
行政楼电梯镜面映出我泛血丝的眼睛。
数字跳到7时,手机突然弹出母亲的照片。
她正颤抖着手去捡滚落的药瓶,而顾沉出现在病房门口,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放射性药物运输单。
评委们的议论声从门缝溢出:"数据重合部分…"
"苏婉提供的原始记录…"
我推门的瞬间,投影幕布正展示着我的实验数据,而苏婉站在激光笔光圈里微笑。
她身后的曲线图右下角,有个手写的0409,墨迹还没干透。
顾沉突然起身挡住投影仪,他手里的咖啡泼在电脑上。
蓝屏前最后一帧画面,是苏婉修改日期的截图,而文件创建时间显示为今天凌晨。
她偷走我U盘的那天,我特意在实验室电脑留下了时间戳陷阱。
"看来需要技术科恢复数据。"
系主任扶了扶眼镜。
苏婉的珍珠耳环突然断裂,滚落的珠子跳进我帆布鞋的破洞,就像前世她把我锁在实验室时,那串得意洋洋的笑声。
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。
陆骁的机车横在楼前积水里,他扔来的头盔带着消毒水味。
"你母亲刚才去了核医学科。"
后视镜里,顾沉追出来的身影被雨幕扭曲,他举着的伞正是苏婉今早用过的那把。
CT室铅门缓缓闭合时,我看见母亲躺在扫描床上。
她颈间的银链从衣领滑出,吊坠是个微型放射源容器。
和陆骁纹身旁的疤痕形状完全相同。
CT机的嗡鸣声像千万只蜜蜂钻进耳膜。
母亲颈间的放射源吊坠在蓝光中泛着冷辉,与我记忆中陆骁锁骨处的疤痕完美重合。
铅玻璃映出陆骁紧绷的下颌线,他正在操作台输入0409的密码,指尖悬在红色终止键上方。
"你母亲是'萤火'计划的第一批志愿者。"
他调出2010年的档案,泛黄的扫描件上,年轻时的母亲戴着防护面罩,胸前工牌编号尾数正是0409。
照片边缘露出半张男人的脸。
是陆氏集团已故的董事长,眼尾那颗泪痣与陆骁如出一辙。
我攥着防护服袖口的铅片,前世在陆骁书房见过的遗照突然清晰。
他跪在墓前烧毁的合同碎片上,甲方名称隐约可见"林建国"三个字。
原来命运早在十五年前就将我们缝进同一张网。
警报器突然炸响。
母亲的心率在监护屏上拉出尖峰,陆骁踹开安全门冲进扫描室。
他扯开病号服将抗辐射贴按在她心口时,我瞥见他后腰的陈旧针孔。
和顾沉颈间的如出一辙。
"静脉注射显影剂引发的过敏反应。
"赶来的医生翻看记录册,"患者十年前参与过药物试验?"
母亲突然抽搐着抓住我的手腕,她掌心烫得吓人,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呼啸而至。
高考前夜她耳后的纱布、总锁着的床头柜、父亲躲在阳台抽的"药草烟"。
核医学科走廊的灯管频闪,我踉跄着撞上运药车。
铅盒翻倒的瞬间,顾沉的白大褂像降落伞罩住我头顶。
他脖颈的医用胶布被扯开,狰狞的缝合线蜿蜒进衣领,那里本该是光洁的皮肤。
"你父亲的病理报告。"
他递来的文件袋沾着咖啡渍,苏婉的香水味从封口处溢出。
我抽出报告的刹那,窗外惊雷劈亮走廊,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母亲的名字。
活检标本的编码被篡改过两次,最后一次修改时间停在父亲咳血那天的凌晨三点。
暴雨冲刷着医院外墙,陆骁的机车在雨幕中划开银色裂痕。
他载着我冲进实验室时,苏婉正用我的指纹解锁电脑。
屏幕蓝光照亮她错愕的脸,监控画面定格在她调换标本袋的瞬间,右下角时间显示正是顾沉甲状腺手术那天。
"你以为删了监控?"
陆骁按下投影遥控,整面墙滚动着苏婉篡改数据的录像。
她后退时碰倒试剂架,氢氟酸液滴在保研公示名单上,我名字后面的"拟录取"字样正被腐蚀出焦黑的洞。
顾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,他手里的放射性药剂箱滴滴作响。
苏婉突然扑过去抓住他手腕:"学长你答应过..."
她的话被破空而来的警报声切断,消防喷淋头炸开的水雾中,我看见顾沉迅速将药剂箱塞进通风管道。
那个位置正对着我父亲的病房。
陆骁突然将我扑倒在地。
子弹般的雨点砸在防爆玻璃上,苏婉的尖叫混着文件粉碎机的轰鸣。
他护着我翻滚到实验台下时,我摸到他后腰的枪茧。
前世他替我挡下商业间谍袭击时,这里涌出的血浸透了我的硕士袍。
"别看。"
他捂住我眼睛的掌心有硝烟味,但惨叫传来时,我挣开指缝看见苏婉瘫坐在碎玻璃中。
她颤抖的指尖捏着半张烧焦的合同,甲方签名处"顾沉"两个字正在碳化,而乙方位置残留着父亲的字迹。
防爆玻璃的裂纹在月光下延伸成蛛网,苏婉的珍珠耳环滚到我脚边,里面嵌着的微型摄像头泛着冷光。
陆骁的手还挡在我眼前,他掌纹里渗出的血带着硝烟味,和前世替我挡刀那晚一模一样。
"别看。"
他又说了一遍,声音却哑得厉害。
我掰开他手指时,看见顾沉的白大褂浸在血泊里,像朵被揉烂的栀子花。
他手里攥着半截注射器,针头还插在苏婉颈动脉上,透明液体正顺着她抽搐的指尖往下滴。
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。
陆骁突然把我扛上肩头,他踹开通风管道的动作熟练得惊人。
生锈的金属管壁刮破膝盖时,我听见母亲在楼下喊我的名字,她举着的CT片被探照灯照得雪亮,那片阴影已经扩散成蝙蝠形状。
管道尽头是核医学科废料间。
陆骁撬开铅柜时,成箱的放射性药剂正在发光,幽蓝的光晕里浮着0409的钢印。
他撕开我染血的实验服,绷带缠到第三圈时突然说:"顾沉的主治医师是我母亲。"
暗门突然震动,苏婉的指甲在金属板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陆骁把我推进更衣室,他反锁门的瞬间,我从镜子里看见他后腰的枪伤。
和前世子弹贯穿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更衣柜里挂着件发霉的白大褂,胸牌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。
陆骁母亲的笑容里藏着疲惫,她耳后的放射源植入疤痕,正和母亲颈间的吊坠完美契合。
值班表停留在2012年4月9日,那天是"萤火"计划启动的日期。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,父亲发来的语音带着痰音。
"丫头,你妈当年参与的药物实验…"
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截断话头,混着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。
我猛然想起前世整理遗物时,那个锁着的铁盒里装着母亲的工作证,编号正是0409007。
防辐射门突然开启,顾沉的白大褂扫过满地玻璃渣。
他手里的放射性药剂箱滴滴作响,掀开箱盖时,我送给父亲的戒烟喷雾正躺在铅盒里,标签被改成"气溶胶抑制剂"。
"三年前你父亲找我做投资。"
他旋开喷雾罐,淡蓝色液体在月光下泛起涟漪,"他想改良你母亲参与研发的抗癌药。"
玻璃碎片扎进掌心时,我终于看懂那份被烧毁的合同。
甲方是父亲注册的空壳公司,乙方签着顾沉的名字。
苏婉的尖叫从通风管传来。
顾沉突然将我按在铅墙上,他脖颈的缝合线崩开,露出皮肤下的金属接口。
"陆骁没告诉你吗?他父亲当年篡改实验数据…"
冷光从他瞳孔里溢出,那是植入式夜视仪特有的反光。
铅门被机车撞开的瞬间,陆骁的子弹擦着顾沉耳际飞过。
他把我拽上机车后座时,我摸到他腰间的手术疤痕。
那是取肾留下的刀口,和前世他病危时我签的器官捐献协议日期相同。
暴雨冲刷着跨海大桥的护栏。
后视镜里,顾沉的车撞飞隔离墩,他举起药剂箱的姿势像在献祭。
苏婉从副驾驶扑过来抢方向盘时,我听见陆骁说:"抱紧。"
这句台词和四年后的雨夜重合,那时他载着我逃离并购案现场,背后是冲天火光。
母亲站在老宅阳台上浇花,水珠溅在晒着的婴儿服上。
那件我小时候的蓝条纹连体衣领口,绣着褪色的0409。
父亲剧烈咳嗽着从厨房出来,他手里捏着的烟盒印着陆氏集团logo,滤嘴上沾着抗辐射药的粉末。
"回来了?"
母亲转身时,颈间的吊坠滑进衣领。
她耳后的红疹已经连成蝴蝶斑,正是核辐射损伤的典型症状。
阳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,在掺了放射性药剂的淘米水里轻轻摇晃。
顾沉的车撞破护栏的瞬间,我听见海风灌进胸腔的轰鸣。
药剂箱在夜空中划出抛物线,淡蓝色液体像星环般散落,每一滴都在月光下映出0409的荧光编码。
陆骁猛打方向盘,机车擦着苏婉伸出车窗的手冲下匝道,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刮过后视镜,留下一道带血的划痕。
急诊楼的红十字刺破雨幕。
父亲的心电监护仪在五楼闪烁,母亲攥着皱巴巴的知情同意书蹲在安全通道。
我冲进ICU时,呼吸机正发出单调的滴答声,床头挂着的病历卡被风吹翻。
既往史那栏填着"2012年参与新型靶向药临床试验"。
陆骁的西装外套还带着海腥味,他按住我颤抖的手签完字,钢笔尖戳破纸张。
"你父亲改良的配方,当年救过我妈。"
碘伏棉球擦过他手背的烫伤,那是上周替我挡泼硫酸时留下的,此刻却与病历本上的化学式结构图重叠。
走廊突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。
顾沉的白大褂下摆滴着海水,他脖颈的缝合线全部崩开,露出皮下闪烁的微型芯片。
"你以为删了监控?"
他举起平板电脑,画面里母亲正把放射源吊坠浸入父亲的输液袋。
氧气面罩突然炸裂。
父亲挣扎着去拔胸口的电极片,他手背的留置针涌出淡蓝色液体。
和跨海大桥上洒落的药剂一模一样。
母亲尖叫着扑过去,颈间的吊坠甩到监护仪上,盖革计数器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。
"辐射泄漏!"
警报红光中,陆骁扯开铅制防护帘把我罩住。
他后背紧贴着我的胸膛,手术疤痕下的心跳快得惊人。
顾沉在混乱中拽走母亲,她挣扎时撕开的衣领下,成片的放射性皮炎已经溃烂化脓。
安全通道的门在身后重重闭合。
陆骁突然把我按在防火门上,他指尖的枪茧摩挲着我锁骨。
"现在要听真相吗?"
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,像四年前那个雪夜在实验室的初遇。
那时他装成挂科生来借移液枪,却精准指出了我论文的致命漏洞。
消防栓玻璃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。
他撕开衬衫露出后背的植入式储存器,全息投影在墙面铺开泛黄的实验记录。
【2009.04.09 林建国自愿接受放射性药物治疗】。
父亲年轻的脸在照片里微笑,手里举着印有陆氏集团logo的试剂瓶。
"你改良的配方会要他的命。
"陆骁调出药物代谢图谱,父亲的名字在毒性反应区疯狂闪烁。
我想起他偷偷倒掉的戒烟喷雾,想起母亲总锁着的床头柜,想起每个雨夜他藏在车库的剧烈咳嗽。
顶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。
顾沉挟持着母亲站在天台边缘,他手里的注射器装着莹蓝色药剂:"这才是纯净版0409。
"狂风吹开他的衣领,甲状腺位置的金属接口正在渗血。
"你父亲当年给我的,是掺了放射性同位素的残次品。"
消防梯在脚下剧烈摇晃。
陆骁突然掏出手枪,却不是对准顾沉。
他击碎了悬吊在母亲头顶的霓虹灯牌。
坠落的光影中,我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,她颈间的吊坠链突然断裂,铅制容器摔碎在水泥地上,滚出的不是放射源,而是枚生锈的婚戒。
顾沉的狂笑混着螺旋桨声逼近。
苏婉驾驶的直升机卷起飓风,她流血的右手握着操控杆,左手举起平板电脑。
"直播观看人数破百万了哦。"
屏幕上是篡改过的实验视频,我正往父亲静脉注射不明液体。
陆骁的子弹打穿油箱时,我拽着母亲滚进通风管道。
火浪舔舐后背的瞬间,他覆上来的身体烫得像熔岩,0409的纹身被灼成焦黑色。
前世他在火场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清晰:"这次别再认错人了。"
浓烟中传来顾沉的惨叫。
苏婉的珍珠耳环滚到我脚边,摄像头还在持续拍摄。
她扭曲的脸占据整个屏幕:"你以为赢了吗?"
染血的指尖按下发送键,父亲所有的治疗记录同步到全网,配文是【抗癌药研发者死于自己配方】。
急救车的蓝光刺破晨雾。
母亲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她腹部,剖腹产疤痕下有个硬块。
"当年怕辐射影响胎儿..."她咳出的血沫沾湿我衣领。
"你出生时掌纹就是0409。"
母亲的血沾在睫毛上,将急救车的蓝光滤成淡紫色。
我摊开掌心,那道横贯生命线的0409胎记正在渗血,与ICU玻璃窗上的电子钟重合:04:09。
陆骁的纹身、父亲的药瓶、母亲工牌编号,原来都是我的出生时刻。
"辐射值超标!"护士的尖叫中,父亲突然扯掉呼吸面罩。
他枯槁的手抓住我流血的手掌,两道0409的疤痕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:"当年改良配方时…加了这个…"
他喉间的血沫呛出放射性药剂的甜香,那是我婴儿时期闻惯的哺乳气息。
陆骁的机车撞开急救大厅的玻璃门,他怀里抱着落灰的保险箱。
火光中打开的箱体飞出泛黄的哺乳照,母亲抱着我坐在实验室,背景里的药剂箱印着"0409临床三期"。
父亲颤抖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,那里有行褪色小字:【致我的双生火焰】。
顾沉的轮椅碾过满地玻璃渣,他脖颈的金属接口滋滋冒着火花。
"当年你父亲偷换的放射性同位素…"
他突然剧烈抽搐,全息投影从瞳孔射出。
二十年前的实验室,母亲正将铅盒放进保温箱,而婴儿床头的监护仪显示着0409的心率。
"不是偷换!"
母亲撕开病号服,剖腹产疤痕下的铅制胶囊闪着冷光。
"当年药物突变…要有人做载体…"
她脖颈的放射斑蔓延到胸口,与我胎记的形状完全重叠。
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靠近陆骁纹身都会心悸,那是两个破碎的半衰期在共振。
暴雨浇透停机坪的火焰。
苏婉的直播账号突然更新视频:她烧焦的手指戳着屏幕,身后是顾沉破碎的芯片。
"你们都是…实验品…"
话音未落就被爆炸吞没,最后帧画面露出我婴儿时期的实验记录,监护人签名栏签着顾沉父亲的名字。
陆骁的西装盖住我颤抖的肩膀,他后背的灼伤正渗出带荧光的血。
"我妈临终前说…"
他解开锁骨处的纹身贴,0409的疤痕下藏着我的小脚印,"要找到能承接所有辐射的女孩。
"当年保温箱里并排放着的,不止是药剂瓶。
毕业典礼的钟声在云端回荡。
我握着改良后的药剂走向演讲台,大屏幕正播放父亲录制的视频。
"…把配方命名为'初曦',因为我女儿是破晓时分的…"
他的咳嗽声被掌声淹没,母亲戴着助听器在首排流泪,她颈间的铅盒换成了婚戒。
樱花纷飞中,陆骁的单膝跪地惊起鸽群。
他手里的铂金戒托镶着淡蓝色结晶,是我们从实验室废墟挖出的放射性同位素。
"半衰期一万年,够不够…"
尾音淹没在唇齿间,远处传来父亲偷按打火机的咔嗒声,被母亲拧着耳朵掐灭。
保研公示栏上,苏婉的名字被雨淋成模糊的墨团。
我摸着研究生证上的钢印,转头看见顾沉在图书馆擦书架。
他颈间的手术疤被纹成樱花枝,正将当年偷拍的实验数据一页页喂进碎纸机。
深夜实验室,警报器突然欢快地唱起生日歌。
陆骁端着焦糖玛奇朵从通风管钻出来,杯底粘着枚微型芯片。
"你父亲当年藏的备份数据。"
离心机嗡嗡转着我们的婚戒,电脑屏幕绽放出双螺旋烟花,基因链上缀满0409的光点。
母亲抱着外孙女来送便当时,父亲正偷教宝宝玩打火机。
三代人的手掌叠在夕阳里,0409的胎记像燃烧的恒星。
陆骁的机车轰鸣惊飞麻雀,车载音响放着走调的生日歌。
后视镜里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过二十年时光里所有遗憾的总和......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