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阴婚疑云
王时把照片摊在桌上,三张失踪人口的档案照在台灯下泛着冷光。我盯着最右边那张,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,嘴角有颗痣。
"都参加过民俗研究社。"王时用铅笔敲着笔记本,"最后出现地点都在城西老巷。"
我拿起照片,姑娘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。那种眼神我在殡仪馆见过,是知道自己要死的人才会有的。
"查查这个。"王时推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红纸,上面用金粉写着"庚子年十月初六,林府喜事"。
"阴婚?"我嗓子发紧。
王时点头,他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袋。"昨天线人说看见抬棺的张瘸子在买纸嫁衣。"
我摸出烟盒,手有点抖。三年前我参与过一起阴婚案,新娘是具死了半个月的女尸。
"得混进去。"王时突然说。
我呛了口烟:"你疯了?那帮人发现会把你活埋当祭品。"
王时把照片翻过来,背面用红笔画了个诡异的符号,像两条纠缠的蛇。"我在第三个失踪者家里找到的,和红纸上的一模一样。"
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风,照片哗啦啦散了一地。我弯腰去捡,发现王时的皮鞋上沾着暗红色的泥。
"你去过坟地了?"我问。
王时缩了缩脚。"林家祖坟,昨天。"他声音低下去,"有个新挖的坑,尺寸刚好够放口棺材。"
我胃里一阵翻腾。手机突然震动,陌生号码发来彩信,是张模糊的照片:夜色里,四个纸人抬着轿子,轿帘缝隙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。
"谁发的?"王时凑过来。手指放大图片。那只手腕上戴着银镯子,和失踪档案里第三个姑娘的一模一样。
王时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"明天子时,城隍庙后巷。穿黑衣服,别带手机。"
"等等,"我拽住他,"你怎么知道具体时间?"甩开我的手,从兜里掏出个褪色的红包,里面躺着张生辰八字。"从坟地偷的,"他咧嘴笑了,"新娘叫林月华。"
那晚我梦见自己穿着喜服坐在轿子里,掀开盖头看见对面坐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。她嘴唇蠕动着说:"快跑。"
惊醒时闹钟显示凌晨三点。我摸到厨房灌了杯冷水,发现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红痕,像被什么抓过。
2 纸人抬轿
第二天傍晚,我在城隍庙后巷等到浑身发冷。王时终于出现,身后跟着个佝偻老头。
"赵老七,"王时介绍,"我爷爷那辈的。"
老头用浑浊的眼睛打量我,突然抓住我的手。"后生,"他指甲掐进我肉里,"看见穿红鞋的别回头,听见女人笑就憋气。"
我还想问,远处传来唢呐声。王时往我怀里塞了件麻衣,"抬棺的少个人,你顶替。"
队伍转过巷口时,我差点把麻衣掉地上。八个人抬着黑轿子,轿顶扎着白花。最前面两个纸人提着灯笼,烛光透过白纸照出它们画上去的笑脸。
"低头!"赵老七突然按我脖子。轿帘被风吹起一角,我看见里面坐着个穿嫁衣的姑娘,盖头下露出一截下巴,白得像刷了墙粉。
她突然转向我,盖头滑落半边。我咬住舌头才没叫出声——那张脸和彩信里手腕的主人有同一颗痣。我死死盯着那张脸,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。轿子里的姑娘嘴角有颗痣,和照片上第三个失踪者一模一样,可她明明已经死了两周。
"别看。"赵老七拽了我一把,粗糙的手掌硌得我生疼。纸人灯笼的光忽明忽暗,照得他皱纹里都是阴影。
队伍突然停下,黑轿子"咚"地落地。穿黑袍的老太太掀开轿帘,新娘的盖头完全滑落。我这才看清她的脸——比彩信里那个更年轻,右眼下多颗泪痣。
"林月华?"王时不知什么时候蹭到我旁边,声音压得极低。新娘猛地抬头,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。
老太太往新娘嘴里塞了团红布,麻利地系上盖头。我闻见血腥味混着草药味,胃里一阵抽搐。
"吉时到——"有人拖着长音喊。纸人突然转向我,画出来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的脚。我这才发现鞋带散了,蹲下去系时,听见轿子里传来细微的"咚咚"声。
新娘在用鞋跟敲轿板。三长两短,像在发信号。
"别管闲事。"张瘸子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,呼出的气带着腐臭味。他右腿僵直,走路时发出"咯吱"声,像老旧的木门。
唢呐又响起来,队伍拐进一条窄巷。月光被高墙挡住,只剩灯笼照出巴掌大的光晕。我数着步子,突然听见王时在右后方咳嗽。
"第七个路口右转。"他声音飘过来,立刻被唢呐声盖住。我数到第六个路口时,轿帘突然掀起一角。
林月华的手伸出来,惨白的手腕上系着红线。她指尖在轿身上划拉,我眯起眼辨认——是"救我"。
"后生!"赵老七的暴喝吓得我一哆嗦。他往我手里塞了把纸钱,"撒路钱!"
我机械地撒着纸钱,趁机往轿子靠。纸钱落地的声音里,我听见林月华在哭。不是啜泣,是那种憋在喉咙里的呜咽,像被什么捂住了嘴。
"他们给我穿寿衣..."她的声音细如蚊蚋,"梦里...那个和我一样的女人...在土里喘不过气..."
我手一抖,纸钱撒歪了。有张钱飘到轿子底下,我弯腰去捡,看见林月华的绣花鞋在发抖。鞋尖渗着暗红的液体,把轿底板染出一个个小圆点。
"她的嫁衣在流血。"我凑到王时耳边。他脖颈上全是汗,在灯笼下泛着油光。
王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:"看抬轿的。"
左边第二个轿夫走路姿势怪异,像被人提着线的木偶。灯笼光掠过他的侧脸,我差点叫出声——那根本不是活人,是涂了桐油的纸扎人!
队伍突然加速。拐过第七个路口时,林月华的盖头被风吹起。她嘴唇蠕动着,我读出了"棺材"的口型。她脖子上的淤青在月光下发紫,像被什么掐过。
3 鬼打墙
"到了。"张瘸子哑着嗓子说。前方出现座荒废的老宅,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喜幛。纸人灯笼"噗"地熄灭,四周顿时陷入黑暗。
有人拽我的衣角。林月华不知怎么挪到了轿门边,盖头下的眼睛亮得吓人。"他们要在子时把我放进棺材,"她语速飞快,"那口棺材里...有东西在抓内壁..."
王时突然咳嗽起来。我转头看见张瘸子正往我们这边走,他腰间别着的铜铃叮当作响。林月华立刻缩回轿内,但有个东西从她袖口掉了下来。
我假装系鞋带捡起来,是块浸血的帕子。展开一看,上面用血画着个古怪的符号,和照片背面的一模一样。
"进门要喝合卺酒。"赵老七突然贴着我耳朵说,"含在嘴里,别咽。"
老宅大门"吱呀"打开,阴风卷着纸灰扑到脸上。我攥紧血帕,听见林月华在轿子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。王时的手在背后碰了碰我,比了个"三"的手势。
第三个失踪者。我猛然意识到,她可能就在这宅子的某个地方,穿着和林月华一样的嫁衣。我攥着血帕的手心渗出冷汗,轿子里的呜咽声像钝刀在割我的神经。王时突然掐我胳膊,用眼神示意我看队伍前方。
"纸人..."他嘴唇几乎没动,"灯笼在往反方向飘。"
我这才发现提灯笼的纸人脖子转了180度,画出来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轿子。领路的老太太却像没看见似的,继续摇着铜铃往前走。
"瘸子不对劲。"王时突然压低声音。张瘸子落在队伍最后,正对着空气点头哈腰,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。他枯瘦的手指比划着,时不时指指轿子。
我后背汗毛倒竖。巷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,灯笼光只能照出半步远。明明该是直路,队伍却第三次经过那棵歪脖子槐树。
"鬼打墙。"赵老七不知何时挤到我身边,往我裤兜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,"含住。"
是枚生锈的铜钱,腥咸的铁锈味瞬间充满口腔。王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我转头看见他脖颈上浮现出紫黑色的指痕。
"别看后面!"赵老七厉喝。可已经晚了,我眼角瞥见雾气里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,长发垂到脚踝,手腕上的银镯子和失踪档案照片里的一模一样。
轿子里的林月华突然尖叫,盖头滑落大半。她疯狂拍打轿壁:"她在轿顶!她在轿顶趴着!"
我抬头瞬间,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鼻尖。血腥味。纸扎轿顶不知何时鼓起个人形,正缓缓向下凹陷,像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"继续走!"老太太厉声呵斥,往轿门上贴了张黄符。符纸刚贴上就"刺啦"一声自燃,灰烬里露出半截断指甲。
张瘸子突然冲过来拽我衣领:"谁让你带活人钱的!"他腐臭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,"它在跟着你!"
我这才发现裤脚沾着片纸灰,是之前捡血帕时蹭上的。王时突然掰开张瘸子的手:"七爷,路不对。"
赵老七摸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掷,铜钱竟立着转起来。"有东西不想让新娘到地方。"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我,"你兜里那玩意,拿出来。"
我掏出林月华的血帕,赵老七脸色骤变。他夺过帕子往雾里一扔,惨白的女人手突然从雾中伸出,抓住帕子就不见了。
"她给的?"赵老七揪住我,"那丫头活不过子时。"
轿子里的敲击声越来越急。我趁机凑近轿窗,听见林月华气若游丝的声音:"族谱...在棺材夹层...苏姨要的是..."
话没说完,张瘸子一瘸一拐地插到我和轿子之间。他右腿发出"咔哒"声,裤管下露出截泛青的脚踝,根本不像活人的皮肤。
"七爷,"王时突然提高音量,"您当年给我爷爷当脚夫时,走过这条道吗?"
赵老七眯起眼睛:"后生记性不错。"他故意撞了下张瘸子的瘸腿,"可惜有些人,走着走着就不是人了。"
张瘸子表情扭曲起来。雾气突然翻涌,轿顶传来指甲抓挠声。林月华的盖头完全掉了,她满脸是血地扒着轿窗:"镜子!看镜子!"
我摸出手机当镜子往后照,差点摔了它。队伍末尾多出四个人影,三个穿着失踪者的衣服,第四个...是穿着寿衣的我。
"闭眼!"赵老七往我眼皮上抹了把腥臭的液体。再睁眼时,雾气散了些,露出前方真正的路——根本不是去老宅,而是通往林家祖坟的岔道。
王时突然拽我蹲下。他翻开我的衣领,我这才发现后颈火辣辣地疼。手机屏幕反光里,我脖子上赫然印着个紫黑的手印,和失踪案尸体上的如出一辙。
"它标记你了。"王时声音发颤,"得在进祖坟前..."
"闭嘴!"张瘸子暴喝,铜铃摇得震天响。轿顶突然"砰"地塌陷,林月华尖叫着爬出半截身子。她的嫁衣后背全裂开了,露出大片淤紫的皮肤,像是被无数双手抓挠过。
赵老七突然往地上砸了个瓦罐,蓝绿色的火苗"轰"地窜起。火光中,轿顶趴着的红衣女人缓缓抬头——她和林月华长得一模一样,只是眼眶里没有眼珠。
"替死鬼。"赵老七往火里撒了把铜钱,"怨气够重的。"
林月华突然抓住我的手,她掌心烫得吓人:"棺材里...有我们林家的..."
张瘸子抡起抬棺棍朝她砸去。王时扑过去挡,棍子擦着他耳朵砸在轿框上,木屑四溅。我趁机把林月华拽出来,她嫁衣下摆突然渗出大片血迹。
"不是我的血..."她惊恐地拽住我,"是棺材在流血!"
雾气深处传来"咚咚"的闷响,像有什么在撞棺材板。赵老七脸色铁青地摸出张泛黄的符纸,上面画着和王时照片背面一样的蛇形符号。
4 活棺现世
"要变天了。"他盯着祖坟方向喃喃自语。我顺着望去,月光下,一口描金红棺正从土里缓缓升起。我盯着那口从土里冒出的红棺,喉咙发紧。月光照在描金的棺纹上,那些扭曲的蛇形花纹竟和王时照片背面的一模一样。
"别过去!"赵老七拽住我胳膊,他手劲大得惊人,"那是活棺。"
林月华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嫁衣上的血渍像活物般扩散。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腕:"我见过这棺材...在梦里...那个女人被钉在里面..."
王时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我,是张皱巴巴的纸条。借着月光,我认出是他之前偷来的生辰八字,但背面多了行潦草的字迹:"苏红梅,丑时三刻,槐树下。"
"昨晚蹲点时拍的。"王时压低声音,他脖颈上的指痕已经发黑,"她和一个穿道袍的在分赃。"
我正要细看,轿顶突然传来"咯吱"声。那个无眼女鬼正用指甲抠着木板,碎屑簌簌落在林月华肩上。
张瘸子怪叫着扑向棺材,瘸腿发出不自然的"咔咔"声。赵老七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:"作死!那是怨气眼!"
棺材盖突然裂开条缝,黑血汩汩涌出。林月华突然瞪大眼睛:"族谱...苏姨要撕掉最后一页..."她话音未落,嫁衣前襟"刺啦"裂开,露出胸口大片的青紫淤痕。
"她在标记新娘!"赵老七往林月华额头拍了张符,符纸瞬间焦黑卷曲。王时突然拽着我蹲下:"看瘸子的脚。"
月光下,张瘸子的影子竟比本体多出一条腿。那条多出来的影子正慢慢缠上他的脖子,像条活蛇。
"他被附身了。"王时声音发颤,"从坟地带回来的。"
林月华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口黑血。血泊里有什么在反光,我捡起来,是半截断裂的银镯子,和第三个失踪者戴的一模一样。
"她...她们都戴过这个..."林月华眼神开始涣散,"苏姨给的...说能保平安..."
王时突然按住我肩膀:"不对劲,你看棺材里。"血已经流到我们脚边,血泊里浮着张泛黄的纸。我眯眼辨认,是张残缺的婚书,新娘名字赫然是"林月华"。
"百年前的..."赵老七突然剧烈咳嗽,"冥婚契...要应验了..."
林月华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,袖口"啪"地裂开道口子。她惊恐地按住胳膊:"有东西在抓我!"
我掀开她袖子,倒吸口凉气。她小臂内侧布满抓痕,最深的几道已经见骨。但最骇人的是伤痕组成的图案,正是那个双蛇缠绕的符号。
"它在找替身。"赵老七往地上撒了圈朱砂,"当年林家害死的新娘...要借活人的身子还魂..."
张瘸子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,扑向林月华。王时抄起抬棺棍横扫,棍子却穿过他的身体,像打在空气上。
"是幻象!"赵老七暴喝,但已经晚了。真正的张瘸子从雾里窜出,枯爪般的手直掏林月华心窝。
我本能地挡上去,胸口顿时火辣辣地疼。低头看见三道血痕,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。
"中毒了..."王时撕开我衣襟,脸色骤变,"和失踪者一样的伤!"
林月华突然尖叫着指向棺材。棺盖不知何时开了条缝,惨白的手正往外爬。那只手腕上,戴着和林月华此刻一模一样的银镯子。
"那是...我?"林月华声音变了调,"为什么和我..."
赵老七突然往我们手里各塞了枚铜钱:"含住!别呼吸!"
棺材盖轰然掀开,浓稠的黑雾喷涌而出。雾里浮现出个穿红嫁衣的女人,盖头下露出和林月华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。
"终于...找到你了..."女鬼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,"我的...替身..."
林月华突然挣脱我,踉跄着冲向棺材。我拽住她后襟,布料"刺啦"撕裂,露出她后背大片的符文,像是用血新画上去的。
"苏姨...昨晚给我擦的药..."她眼神涣散,"她说...能辟邪..."
王时突然从背后抱住她:"是招魂符!她在拿你当诱饵!"
女鬼的指甲已经碰到林月华的发梢。赵老七咬破手指往地上一划,血线竟燃起幽蓝的火墙。女鬼发出凄厉的嚎叫,暂时退却。
"撑不到天亮..."赵老七喘着粗气,"得找到真婚书..."
林月华突然剧烈抽搐,吐出口黑水。黑水里裹着片碎纸,我捡起来,是族谱残页,上面写着:"庚子年十月初六,林苏氏害新妇于轿中..."
"苏?"王时猛地抬头,"苏红梅是..."
棺材突然剧烈震动,女鬼的嫁衣在雾中鼓胀如帆。林月华脖子上的淤青开始蠕动,渐渐形成手指的形状。
"她要上新娘的身了!"赵老七往林月华眉心按了枚铜钱,铜钱立刻变得滚烫,"小子!你兜里那页纸!"
我掏出王时给的纸条,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血字:"婚书在镜中。"
5 怨灵索命
林月华突然僵直,瞳孔缩成针尖大小。她机械地抬起手,指向棺材底部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面铜镜,镜中映出的却是口井,井沿上搭着只惨白的手。那只手缓缓攀上井沿,指节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白色。我盯着铜镜,喉咙发紧,镜面突然泛起涟漪,映出张模糊的女人脸。
"那是..."林月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"我梦见的井..."
赵老七突然拽开我们,铜镜"啪"地炸裂。碎片划过我脸颊,火辣辣的疼。我摸到温热的血,却发现流出来的是暗红色。
"怨气入体了。"王时脸色发青,他脖子上指痕已经发紫,"得快点..."
地面突然震动,棺材里喷出股腥臭的黑雾。雾中浮现出支送葬队伍,八个纸人抬着口褪色的红棺,领头的赫然是年轻时的张瘸子。
"百年前..."赵老七的呼吸变得急促,"林家的送葬队。"
幻象中的张瘸子突然转头,完好的左眼直勾勾盯着我们。他嘴唇蠕动,我勉强辨出口型:"快跑..."
现实中的张瘸子发出野兽般的嚎叫,扑向林月华。王时抄起抬棺棍横扫,棍子却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"他在镜子里!"林月华尖叫。我转头看铜镜碎片,里面映出的张瘸子正疯狂捶打镜面,仿佛想钻出来。
赵老七往地上撒了把香灰,幻象稍微淡了些。他揪住我的衣领:"小子,听好。百年前林家为夺秘宝,在新婚夜活埋了新娘。"
"那新娘是..."
"苏红梅的祖姑奶奶。"王时突然插话,他翻出手机里偷拍的照片,"看这个。"
照片里苏红梅正和个道士打扮的人交易,那人手里拿着的,正是林家祖传的双蛇玉佩。
林月华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口黑血。血泊里有什么在发光,我捡起来,是半截银镯子,和失踪案死者戴的一模一样。
"苏姨给的..."她眼神涣散,"说能保平安..."
棺材突然"砰"地合上,震得地面都在抖。雾中幻象变了,变成个穿嫁衣的女人被推进井里。她挣扎时,我清楚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子。
"那是..."林月华浑身发抖,"我的梦..."
张瘸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棺材上,他右腿裤管空荡荡的,露出截泛青的假肢。他阴森森地笑了:"等了百年,终于..."
"你是当年送葬人的后代?"王时突然问。瘸子的笑容僵在脸上。赵老七趁机往棺材上泼了瓶液体,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。
"黑狗血。"他喘着粗气,"能撑十分钟。"
林月华突然拽住我:"棺材夹层...有族谱..."她声音越来越弱,"苏姨要撕掉..."
王时已经扑到棺材边,疯狂摸索着。张瘸子怪叫着扑过去,两人扭打在一起。我正要帮忙,后背突然剧痛,像被无数根针扎。
转头看见雾里伸出十几只惨白的手,正抓着我的衣服往后拖。赵老七往我背上拍了张符,那些手才缩回去。
"怨灵索命了。"他脸色难看,"它们认准了你。"
王时突然欢呼一声,从棺材缝里抽出张泛黄的纸。还没看清,张瘸子就扑上来抢。两人拉扯间,纸被撕成两半。
"婚书!"赵老七暴喝,"那是平息怨气的关键!"
我抢到半张,上面写着:"林苏氏与..."后面的字被血污盖住了。王时手里那半张写着:"...永结同心..."
林月华突然尖叫,她的嫁衣后背裂开大口子,露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符文。那些符文正冒着黑烟,像被火烧过。
"招魂符!"赵老七脸色大变,"苏红梅在你身上画了..."
地面突然裂开,无数苍白的手从土里伸出。最可怕的是,每只手腕上都戴着同样的银镯子。
"第三个..."王时声音发抖,"失踪的姑娘们..."
林月华突然僵住,瞳孔缩成针尖大。她机械地转向我,嘴角咧到耳根:"找到...替身了..."
"她被附身了!"赵老七往她额头贴符,符纸瞬间燃烧。王时趁机把半张婚书塞进我手里:"快跑!去找..."
话没说完,他就被地下伸出的手拽倒了。我拼命去拉他,却看见他脖颈上的指痕变成了青黑色,正快速向全身蔓延。
"走啊!"王时怒吼,"去找苏红梅..."
林月华的身体突然浮到半空,嫁衣像充了气似的鼓胀。她的脸开始变化,渐渐和棺材里女鬼的模样重叠。
赵老七往地上砸了最后一个瓦罐,火光中,我看见张瘸子正用刀划自己手臂,血滴在棺材上,竟被吸了进去。
"他在喂食怨灵!"赵老七拽着我后退,"这瘸子是守墓人!"
林月华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她的指甲暴长,朝我心口抓来。我本能地举起半张婚书挡在胸前。
"刺啦"一声,婚书被撕开道口子,里面飘出张薄如蝉翼的纸。赵老七眼疾手快地抓住:"真婚书!"
林月华的动作突然停住,她痛苦地抱住头:"救...我..."
我趁机扑过去抱住她,她身体烫得像烧红的炭。那张真婚书飘到我们之间,上面的字迹开始变化。
"用血重写!"赵老七往我手里塞了根针,"快!"
我扎破手指,血珠滴在婚书上,竟被纸吸收了。林月华突然清醒过来,也咬破手指按上去。
婚书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,棺材里传出凄厉的嚎叫。张瘸子跪在地上,疯狂磕头:"饶命...我只是守墓的..."
地面开始塌陷,无数苍白的手缩回土里。林月华瘫在我怀里,气若游丝:"苏姨...槐树下..."
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,两道车灯刺破雾气。赵老七脸色骤变:"不好!"
他话音未落,我就听见了苏红梅尖利的笑声。"快躲开!"赵老七猛地将我扑倒,苏红梅的汽车擦着我们头皮冲过去,车尾甩出个鼓鼓的麻袋。麻袋落地时裂开,滚出个青面獠牙的纸扎人。
王时挣扎着爬起来:"那婆娘要跑!"他脖颈上的黑痕已经蔓延到下巴,说话时嘴角渗出血丝。
林月华突然抓住我的胳膊:"井...铜镜里的井..."她指甲掐进我肉里,"婚书要泡过井水才有效!"
赵老七啐了口血沫:"来不及了。"他撕开衣襟,胸口竟纹着和族谱上一样的双蛇图案。咬破手指往棺材上一拍,血符遇风即燃,暂时逼退了蠢蠢欲动的怨灵。
"七爷你..."王时瞪大眼睛。
"老子守了三十年。"赵老七喘着粗气,"当年你爷爷发现的秘密,就在..."
6 替死鬼
棺材突然炸裂,木屑四溅。浓黑的血雾里浮出个穿红嫁衣的女人,盖头下露出和林月华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。
"我的...身子..."女鬼的声音像砂纸摩擦。林月华突然跪倒在地,嫁衣后背的符文发出诡异的红光。
王时踉跄着扑向棺材残骸:"族谱!夹层里有..."话没说完就被血雾掀翻。我趁机摸到块翘起的木板,底下果然压着本发霉的册子。
"给我!"张瘸子不知从哪窜出来,枯爪似的手直掏我咽喉。赵老七甩出枚铜钱打在他膝窝,瘸子惨叫一声跪倒。
林月华突然尖叫,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。女鬼飘到她身后,惨白的手指正慢慢融入她肩膀。
"快念!"赵老七往我手里塞了片龟甲,"用这个划开族谱!"
龟甲边缘锋利如刀。族谱最后一页被划开的瞬间,掉出张薄如蝉翼的红纸。上面用金粉写着婚书,但新娘名字处被血污盖住了。
"重写..."林月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,"用我们的血..."
女鬼已经融进她大半身子。王时突然扑过来,黑血从他鼻孔里涌出:"看井...铜镜..."
我抓起块镜片对准棺材底座,镜中果然映出那口古井。更可怕的是,井沿上此刻正趴着三个穿嫁衣的女人,手腕上都戴着银镯子。
"失踪的..."我喉咙发紧。赵老七突然夺过婚书按在林月华心口:"丫头,想着你最恨的人!"
林月华浑身发抖:"苏...苏红梅..."她突然瞪大眼睛,"她在镯子里下咒!"
婚书突然无风自动,上面的血污开始流动。女鬼发出凄厉的嚎叫,半截身子被硬生生扯出林月华后背。
"继续!"赵老七往我手里塞了根银针。我扎破林月华的中指,血珠滴在婚书上,竟自动汇成字迹:"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..."
王时突然惨叫。我转头看见他的左手正在腐烂,皮肉像蜡一样融化。赵老七脸色大变:"怨气反噬!快写完!"
林月华的手抖得厉害,血在婚书上歪歪扭扭地画出"林月华"三个字。女鬼突然暴起,剩下的半截身子猛地扎进她天灵盖。
"不!"我拼命拽住林月华的嫁衣。布料撕裂声中,她后背的符文全部亮起,在皮肤上烧出焦痕。
赵老七突然把婚书拍在女鬼脸上。纸面接触的瞬间,女鬼发出非人的尖啸,身体像遇热的蜡一样融化。
"快!"王时用腐烂的手抓住我,"井水...要活水..."
林月华已经翻白眼了。我扛起她冲向镜中映出的古井,身后传来张瘸子癫狂的大笑:"晚了!子时到了!"
井水突然沸腾,三只苍白的手破水而出。我咬牙把婚书按进水里,水面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。
"念出来!"赵老七在远处吼。可那些字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文字,像无数条纠缠的小蛇。
林月华突然清醒,她染血的手指划过水面:"良缘永结...匹配同称..."每念一个字,井水就黑一分。
王时爬过来,他的左臂已经露出白骨:"最后...一句..."
水面突然炸开,冰冷的水花溅到我们脸上。林月华突然瞪大眼睛,婚书上的血字全部浮到空中,组成个完整的双蛇图案。
"是封印!"赵老七的声音突然年轻了许多,"林家祖传的..."
图案炸开的瞬间,女鬼发出最后的哀嚎。林月华瘫软在我怀里,后背的符文全部消失,只留下大片烧伤。
寂静。回荡。王时看着自己停止腐烂的手,突然笑了:"我们..."
话没说完,远处传来引擎声。苏红梅的汽车去而复返,车顶绑着个正在燃烧的纸人。赵老七脸色骤变:"她在烧替身!"
林月华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口黑血。血泊里有什么在发光,我捡起来,是半块双蛇玉佩。
"完了。"赵老七盯着玉佩,"她把真货调包了..."我攥着半块玉佩的手在发抖。赵老七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:"这婆娘调包了真货,怨灵要暴走了!"
林月华突然抓住我手腕:"王时呢?"她指甲掐进我肉里,声音抖得不成调。
我转头找王时,只看见地上拖着道血痕,消失在雾里。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刺耳声。
"跑不掉的。"赵老七冷笑,"她身上沾了怨气,走哪跟哪。"
林月华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口黑血。血里混着几缕头发,不是她的。
"它在...我肚子里..."她惊恐地摸着自己腹部,"我能感觉到..."
7 秘宝现世
地面突然震动,炸裂的棺材板飞起来,在空中组成个诡异的图案。我眯眼辨认,是双蛇缠绕的形状,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。
"秘宝要现世了。"赵老七突然拽着我们往后退,"别看那光!"
棺材坑里冒出团青光,照得人皮肤发绿。林月华突然僵住,瞳孔缩成针尖大:"苏姨...在光里..."
我眯起眼,青光中确实有个模糊的人影,正弯腰捡什么东西。
"她拿走了!"赵老七暴喝,"拦住她!"
林月华比我快,她扑过去时嫁衣下摆突然着火。火是诡异的蓝色,烧着布料却不烫皮肤。
"月华!"我拽住她胳膊,却被一股怪力弹开。苏红梅的身影在青光中清晰起来,她手里攥着块完整的双蛇玉佩,笑得嘴角咧到耳根。
"百年了..."她声音突然变成男声,"终于..."
林月华突然尖叫:"你不是苏姨!"
青光暴涨,苏红梅的脸像蜡一样融化,露出张陌生的男人脸。赵老七倒吸凉气:"是那个道士!"
假苏红梅的右手开始腐烂,玉佩却亮得刺眼。他狂笑着后退,突然绊到什么东西。
是王时!他从血泊里爬出来,死死抱住假苏红梅的腿:"婚书...要重写..."
假苏红梅一脚踹在王时脸上,我听见鼻梁断裂的脆响。林月华突然冲过去,染血的手指直插对方眼睛。
"把玉佩还来!"她声音里带着哭腔,"那是我娘的遗物!"
假苏红梅轻松躲开,反手掐住林月华脖子。她双脚离地,嫁衣上的火苗突然变成黑色。
"丫头!"赵老七往地上砸了最后个瓦罐,火墙腾起的瞬间,我看见王时蠕动着爬向棺材坑。
假苏红梅突然惨叫。玉佩变得通红,烫得他手掌冒烟。林月华趁机挣脱,跌落时嫁衣完全裂开,露出后背大片的烧伤。
"血..."王时气若游丝地喊,"用你的血..."
我这才发现棺材坑里积着层黑水,水面浮着那页残破的婚书。林月华跌跌撞撞爬过去,咬破手指往水里滴血。
假苏红梅发出非人的嚎叫,扑过来时脸皮完全脱落,露出道士青紫的真容。赵老七拦腰抱住他,两人滚进火墙。
"快写!"王时咳着血喊,"写你真正的名字!"
林月华的手指在水面划动,血丝组成"林小满"三个字。我愣住,这不是她身份证上的名字。
水面突然沸腾,浮出张完整的婚书。假苏红梅挣脱赵老七,扑过来抢的瞬间,婚书上的字全部变成金色。
"不!"道士的尖叫刺得耳膜生疼。玉佩从他怀里飞出,在空中炸成粉末。
林月华突然软倒,我接住她时摸到满手血。她气若游丝地说:"我本名...林小满...苏姨逼我改的..."
青光消失了,道士在地上打滚,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。赵老七喘着粗气踢他一脚:"活该,被反噬了。"
王时爬过来,他的脸已经肿得看不清五官:"井...井水..."
我这才发现棺材坑里的黑水正在退去,露出口古井的轮廓。水面映出三个模糊的人影,手腕上的银镯子闪闪发亮。
"她们..."林月华突然哭了,"都是被我连累的..."赵老七摸出三枚铜钱扔进井里,水面立刻平静下来。远处传来警笛声,王时突然抓住我的手:"别让他们...找到族谱..."
他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。林月华挣扎着爬起来,从嫁衣夹层摸出本湿漉漉的小册子:"这才是...真正的..."
赵老七突然按住她:"有人来了。"
雾气散尽,我看见几个打手电的人影往这边跑。最前面的穿着警服,但走路姿势很怪,像提线木偶。
"不是真警察。"赵老七拽起王时,"从后山走。"
林月华突然拽住我:"等等,井里有东西在发光..."
我转头看时,井水已经恢复清澈,水底沉着个红布包。没等细看,赵老七就粗暴地拖着我往后山跑。
"不要命了?"他喘得像破风箱,"那井通阴间,活人不能..."
林月华突然停下,指着山下的马路:"是苏姨的车!"
红色轿车歪在路边,车门大开。我们靠近时,闻到浓重的血腥味。后座上堆着几个鼓鼓的麻袋,其中一个在动。
赵老七用棍子挑开袋口,露出张惨白的女人脸。我认出是第三个失踪者,她脖子上也有紫黑的指痕。
"还活着!"林月华伸手探她鼻息,突然僵住,"不对...她没呼吸..."
女人突然睁眼,瞳孔是诡异的灰白色。她嘴唇蠕动,吐出几个字:"婚书...错了..."
赵老七猛地盖上麻袋:"快走!这地方不能待了!"
晨雾中,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。我背着王时,感觉他体温低得吓人。林月华突然扯了扯我衣角:"你看..."
8 黎明破晓
她摊开掌心,是半块染血的铜镜碎片。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脸,而是一口冒着黑气的古井。镜中的古井泛着诡异的黑气,我手一抖,碎片差点划破掌心。林月华却死死盯着它,嘴唇颤抖着:"井底...有东西在叫我..."
"别看!"赵老七一把打落铜镜,"这玩意沾了怨气,活人碰不得。"他粗糙的手掌在林月华眼前晃了晃,"丫头,还认得我是谁不?"
林月华眼神渐渐聚焦:"七爷..."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,"王时呢?他刚才吐了好多血..."
我转头看向背上昏迷的王时,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赵老七摸了摸王时的颈动脉,脸色更难看了:"得赶紧找大夫,这小子被怨气蚀了心脉。"
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那几个"警察"离我们越来越近。林月华突然拽住赵老七的衣角:"七爷,我知道后山有条小路..."
"走!"赵老七背起王时,动作利落得不像老人。我搀着林月华,她嫁衣下摆已经被血浸透,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脚印。
"撑得住吗?"我低声问。她额头抵在我肩上,呼吸烫得吓人:"比棺材里暖和多了..."
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。晨雾渐渐散去,阳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,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还沾着血痂。
赵老七突然停下:"有车声。"我们屏息听着,引擎声由远及近,最后停在山脚下。
"是苏红梅的同伙?"我肌肉绷紧。林月华却摇头:"听引擎声像老式吉普,苏姨开的奔驰..."
果然,山下传来熟悉的喊声:"王时!你小子还活着吗?"是刑侦队的老周。
赵老七眯起眼睛:"真警察?"林月华突然抓紧我的手:"别答应!万一是..."
王时在我背上微弱地动了动:"是老周...他左耳...缺一块..."说完又昏过去。
我小心地探头往下看,穿警服的男人正仰头张望,阳光照在他残缺的左耳上。赵老七这才松了口气,吹了声尖锐的口哨。
半小时后,我们挤在颠簸的吉普车里。老周从后视镜里打量我们:"你们几个像从坟里爬出来的。"他扔过来条毯子,"先说好,我什么都没看见。"
林月华裹紧毯子,突然问:"苏红梅抓到了吗?"她声音很轻,但手指掐进了座椅皮革。
老周摇头:"那女人精得很,不过..."他压低声音,"她名下的殡仪馆今早着火了,烧出来三具无名尸。"
我感觉到林月华在发抖。她盯着窗外飞逝的树影,轻声说:"是那三个失踪的姑娘..."
赵老七突然咳嗽起来,吐出口带着黑丝的痰:"怨气散了,尸体才能现形。"他看了眼昏迷的王时,"这小子命硬,死不了。"
车停在郊外一间破诊所前。穿白大褂的胖医生扫了我们一眼:"又是你们。"他熟练地戴上手套,"这次是枪伤还是符伤?"
"怨气蚀心。"赵老七把王时放在病床上。医生掰开王时的眼皮看了看,突然皱眉:"他碰过阴婚书?"
林月华猛地抬头:"您怎么知道?"医生没回答,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个陶罐,里面泡着发黑的手指骨。
"喝下去。"他舀了勺腥臭的液体往王时嘴里灌。我拦住他:"这什么玩意?"
"百年坟头土泡的。"医生不耐烦地推开我,"不想他变僵尸就闭嘴。"
王时突然剧烈抽搐,吐出一滩黑水,里面裹着几缕头发。医生满意地点头:"命保住了。"他转向林月华,"丫头,把衣服脱了。"
林月华下意识后退。医生翻了个白眼:"你后背的招魂符再不处理,今晚还会被缠上。"他拿出把铜刀,"忍着点,比生孩子疼。"
处理伤口时林月华咬破了嘴唇。我握着她冰凉的手,看见铜刀刮下的不是血,而是黑色的黏液。
"好了。"医生扔了块纱布给她,"这几天别照镜子,容易招东西。"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外,"特别是井水里的倒影..."
离开诊所时天已大亮。老周蹲在车边抽烟:"送你们到市区,剩下的自己解决。"他递给我个信封,"王时之前让我保管的。"
里面是张字条和钥匙。字迹潦草:"如果我回不来,把地下室的东西交给林月华。"
林月华盯着钥匙出神:"他知道...苏姨会对我下手?"阳光照在她睫毛上,投下的阴影像是泪痕。
老周的车在旧城区停下。我们扶着王时走进狭窄的巷子,赵老七突然停下:"就送到这吧。"他摸出个褪色的红包塞给林月华,"你娘留给你的,当年托我保管。"
林月华颤抖着打开,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。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槐树下,背后宅子的门楣上挂着"林府"的匾额。
"这是..."红梅害死的。"他转身要走,又回头叮嘱,"最近别吃红色食物,怨灵记仇。"
王时的地下室堆满案件资料。墙上的线索图用红绳连着,中心是苏红梅的照片。林月华轻轻触碰那些文件:"他调查苏姨多久了?"
"至少三年。"我翻开最厚的笔记本,里面详细记录着苏红梅经手的每起阴婚。突然,本子里滑出张婴儿脚印的拓片,背面写着"林小满,庚辰年腊月初八"。
林月华突然哭了。泪水冲淡了脸上的血渍:"我早该想到...王时是我表哥..."她指着墙上的家族树,"他妈妈是我娘的堂姐。"
王时在沙发上动了动,虚弱地睁开眼:"...族谱呢?"林月华赶紧扶他坐起来:"在这。"她从嫁衣夹层取出那本湿漉漉的册子。
王时颤抖着翻到最后页,指着一行被血污覆盖的小字:"看这里...苏红梅本名苏三娘,是当年那个道士的..."
话没说完,门外传来"咚"的一声响。我们屏住呼吸,听见指甲刮门板的声音。王时挣扎着站起来,从抽屉里摸出把桃木钉。
刮擦声突然停了。接着是液体流淌的声响,门缝下渗进暗红的液体。林月华突然捂住嘴:"是血...混合着井水的腥气..."
王时示意我们后退,猛地拉开门。门外空无一人,只有个正在融化的纸人,和一大滩冒着热气的黑血。血泊里泡着半块双蛇玉佩,正是苏红梅偷走的那块。
"她死了。"王时捡起玉佩,上面的金纹已经发黑,"被反噬的。"
林月华盯着血泊,突然说:"不,还没结束。"她指着正在扭曲变形的纸人,"它在笑..."
阳光透过地下室的小窗照进来,我们三个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。王时突然握住林月华的手:"走吧,离开这儿。"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林月华看向我,晨雾中的眼神清澈了许多。我点点头,三人默契地走向门口。血泊里的纸人突然发出"嗤"的声响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。
台阶上的阳光暖得有些不真实。林月华站在光里,褪色的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她回头看了眼阴暗的地下室,轻声说:"我想改回本名...林小满。"
王时笑了,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:"好,小满。"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淤青,"正好我也该换个工作了。"
我们沿着巷子往外走,背后传来地下室门自动关上的闷响。晨雾散尽,阳光照在前方的十字路口,像是铺了条金色的路。
林月华...不,林小满突然停下脚步:"你们听见了吗?"她望向远处的天空,"好像有人在哭..."
9 迟来黎明
我和王时对视一眼,同时摇头。但我知道她听见的是什么——那三个永远留在井里的姑娘,终于等到了迟来的黎明。